回到家中, 黄玉英还在不停地抹着眼泪, 春球劝慰她说: “妈,你好好休息,我给你们做饭去了。 ”
韶涵端着脸盆,进了厨房,倒了水,又盛了水,送给奶奶洗脸。
吃饭的时候,春球突然问黄玉英:“妈,我们这房子从大伯手里买过来,写了契约的吗?”“好像没有。都是兄弟之间,还写什么契约,还不放心你大伯呀! 怎么了? ”黄玉英放下筷子,吃惊地看着春球。
“没什么,就问问。 你吃完饭去你箱子里找找,看有没有买房的字据。 ”春球继续说。
黄玉英又开始哽咽,絮絮叨叨地说道:“我们从外地回来…… 家里小的小、老的老……看见我没有孙子……只生了俩孙女…… 儿子又不在身边……他们明明是欺侮人……”
深秋的黄家村,夜幕早早地降临,月亮出来了,冷冷地挂在 村西头春球家那棵红豆杉上,凄清而宁静。 远处的山,近处的房顶上,一层层雾霭像轻纱一样笼罩在它们上面,朦朦胧胧的,好像妖魔嘴里吐出的妖气,叫人望而生畏。
春球把孩子和黄玉英都哄去睡觉了,她收拾好厨房,一个人 坐在房间的窗户下,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月亮,看着每家每户安静平和的房子,它们矗立在黄家村的土地上,那么温馨怡人。 春球坐在自家房间里,看着这四周的一切,那么熟悉,那么温暖。墙角边上,一只蟋蟀轻轻地聒噪,然后是两只,三只……更远的禾 坪里,田野上,无数的秋虫在呢喃,在唱歌,在舞蹈,秋夜的黄家 村总是别样的深情。 隔壁房间传来婆婆黄玉英一声高一声低的 鼾声、两个孩子磨牙的声音、梦中的哭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幽静、孤寂。
春球却无心聆听。
云层慢慢地聚拢起来,月色越来越模糊。
丹柏,你在备课,还是睡觉呢? 你知道吗,我快撑不住了。 丹柏,爸爸被林业工作站的人抓走了,说他卖了红豆杉籽;丹柏,妈妈又气又急,不停地哭;丹柏,孩子被吓得全身发抖,晚上都在说梦话。丹柏,我想你回来,我快撑不住了,你叫我一个女人怎样去 应付这个场面啊!
春球轻轻地啜泣着,心里一遍一遍地呼唤着丹柏,她用一生的时光去爱那个男人,可是他听不到,也看不见。 她只能在心里一次一次地呼唤丹柏,直到她声嘶力竭,筋疲力尽。
月亮完全没有了, 西风开始撕裂着报纸糊着窗缝的窗户, “呜呜”的风声一阵阵刮来,在房顶上呼啸而过。春球走到窗户边向外一看,整个村子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这天气,说变就变。 不一会儿,大雨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屋顶的瓦片,那声音密密匝匝,像追赶着什么似的,叫人提心吊胆。
床前的小条桌上, 一盏高脚的油灯, 散发出刺鼻的煤油味儿;火苗一闪一闪,窗外的寒风只要从缝隙中挤进来,油灯就摇曳着,随时有熄灭的可能;但是,只要还有一点儿油,灯光就会不甘示弱地在简陋的小屋内挣扎着发出希望的光亮。
不知道公公在派出所会不会经受不住, 他身体差, 有高血压,经不起折腾。春球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朝大门走去。她抻长脖子,侧着头,在门缝中凝神静听。 她倾听着屋外有没有黄道德的脚步声,几次都觉得脚步声响到门前了,一会儿脚步声好像又 消失了。
春球心急如焚,不知所措。
窗外一片漆黑,撕裂人心的寒风在黑夜里肆虐地呼啸,好像发了疯的猛兽,黑着脸,撞击着门窗,掀动着瓦片。 远处,是时高时低的狗吠声,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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