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时代·六-z6尊龙旗舰厅

五月的黄家村,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稻苗,远远看去,就像一片片绿色的海洋。今年的水稻像是长疯了,齐刷刷的,又高又大, 也许是肥好水好阳光好,大家伙儿都说今年可是大丰收。

村西头儿的尾子一家更是高兴得不行。

尾子家有三兄弟,两个弟弟还在读书。 尾子到了该娶老婆的年龄,因为家里缺钱,找好了对象却迟迟未能娶回家去,心里说不出的着急。 春球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明白尾子的苦衷。

夏天来了,蜻蜓在田野里蹿来蹿去,时而单独低飞,时而聚集;空气湿漉漉的感觉让春球浑身说不出的难受;阳光很毒,晒在脸上热辣滚烫。 尾子看着疯长的庄稼,底气十足地对春球说: “春球姐,今年的红利一定会超过去年。 去年十分工分红利是七 角八分,今年估计十分工分可以分到红利一元多。今年冬天一定 把老婆娶回家! ”

“好啊,尾子,那我们就等着吃你的喜糖! ”春球笑道。

她也琢磨着,用今年赚的工分钱可以买回全家的粮、油、花生、棉花等物资,要是还有结余,得给公公婆婆买两块布,每人做一身棉衣棉裤。 他们穿的衣服都老旧了,光补丁不说,棉絮都裸露在外面了;两个孩子的小白鞋一直没买,他们已嚷嚷着吵了很久;还要给丹柏买一顶帽子和围巾,在铜鼓的山区上班,那里天 寒地冻,太冷了……

春球一路上想入非非,头重脚轻的感觉好几天都没有消失, 这鬼天气,看样子要下雨。

果不其然,第二天,倾盆大雨骤然而至,狂风暴雨,飞沙走石, 黄家村人从未见过这阵势,一时慌了手脚。 春球眼巴巴地看着这汹涌而来的洪水,一筹莫展。 三天之后,锦江河水像一头猛兽一 样,从上游呼啸而来;位于下游的黄家村河水泛滥。

刹那间, 村子里的人拼命把低处的物资转移到地势高的地方。 哭声、喊声、雷声、雨声、房屋倒塌声、洪水呼啸声连成一片, 黄家村瞬间汪洋一片,房屋被淹,稻田浸没在洪水里。

站在高处的村民,泪水汪汪:“老天爷呀,你多么无情! 我们的希望全落空啦! 全落空啦! ”

两天后,洪水才慢慢退去,整个村子到处都是淤泥。 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这个肮脏凌乱、丑陋不堪的村庄,叫人看了十分痛心。

菜地上, 水塘边的淤泥地上坐着一个人, 春球轻轻地走过去,只听见那个人轻声地哭泣:“天啊! 你怎么这样残忍! 我们辛辛苦苦劳动,还没等到收割,全被洪水吞没了。今年,我娶老婆的指望又落空了。 这就是命, 难道我的命运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吗? 既然如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

原来是尾子!

春球心里一酸,不觉掉下眼泪来。 尾子一家,就靠尾子一个人劳动。 年年两手空空,队里穷,家还能不穷吗? 父母老实巴交,身体又不好,对家中窘况无能为力,两个弟弟还在读书。但是,村子里的人,谁都羡慕尾子她妈生下尾子。 尾子吃苦耐劳,敬老爱幼,聪明懂事,是人见人爱的好后生。

可是现在,尾子内心绝望至极。

他坐在淤泥地上,口中喃喃自语,伤心欲绝。 春球抹了一把眼泪,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

“尾子……”春球轻声叫道。

尾子回过头来,看见是春球,突然哇哇大哭。 春球有点儿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哭声在菜地里回荡,悲痛欲绝。

春球走过去,揽着尾子,自己也失声哭泣:“尾子,想哭就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个够,好吗?一场洪水不能说明什么,我们从头再来,你看,而今不是阳光灿烂了吗? ”

尾子泪眼婆娑,一个人低着头,弓着背,瘫坐在地上。 好一会儿,他才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羞涩地说:“春球姐,你别担心,我什么事也没有了,只是心里闷得难受,一时想不开呀……”

“尾子,你不要气馁,来年一定有好光景好收成的,相信姐,姐不会骗你的。 ”顿了顿,春球继续说,“尾子,你家猪圈里不是还有两头猪吗,没有被洪水冲走吧?我呢,也存了一点儿钱,去信用社取出来,全部借给你,你再向亲戚借点儿,争取今年冬天就把老婆娶回家……”

尾子怔怔地看着春球, 一时难以相信, 他惊讶地问:“春球姐,你借钱给我,是……是……真的吗? ”

春球笑着说:“那还能假? 绝对是真的! ”

尾子突然跪在春球面前,一边流泪,一边哭诉:“春球姐,你 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一辈子都还不起你的恩情呀! ”

春球一把扶起跪在眼前的尾子:“尾子, 这可使不得, 站起来,我担待不起,会折寿的。 ”

尾子从地上爬起来,破涕为笑:“春球姐,你就不怕我还不起吗? ”

“不急! 等你有钱再还。 ”春球笑着说。

尾子眼眶像泉眼一样,流淌出汪汪的泪水,他虽然没说出一 个字,但是,春球心里知道,尾子所有要对她说的话,都从泪水中流淌出来了。

见尾子心情好多了,春球心里松了一口气:“尾子,赶紧回家吧,我也要回去收拾自己那个家啦。尾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自己努力,生活会好起来的。 ”

尾子笑了,他说:“我真傻,要不是姐来得及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

春球拍拍他的肩膀说:“尾子啊,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跟姐说, 能帮上忙的,姐一定尽力。 现在赶快回家吧,不要让家里人担心你。 ”

“嗯! ”他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来,准备回家。远处传来尾子母亲一声声的呼唤:“尾子———尾子———尾子———”

尾子听到呼唤声,没有多停留一分钟,朝春球鞠了一躬,回头往家里跑去。

目送着尾子的背影,春球的心里突然悲凉起来:丹柏,你在铜鼓工作,可是你知道吗,老家发生了一场水灾,我们的家差点儿就被淹没了,水稻被洪水摧毁了……丹柏,这场洪水太可怕了,我一 辈子都后怕。 你那里没有涨水吧? 没有发生什么灾难吧? 春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丹柏回家。

(作者:邹甫龙 段丽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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