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球决定直接去林管站。 “你就是春球? ”到了上班的时候,春球走进了林管站办公 室,一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热情地接待了她。 “嗯。 ”春球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黄道德是你家公? ”那个年轻人又问道,同时泡了一杯热茶 端给了春球,顺便拿了一把椅子,让春球坐下。 “早就听人说你能干、顾家,有文化。今天才见到你本人呀! ” 那个后生继续说道。 “领导,我是为我家公的事来的……”春球嘴里嗫嚅着,许是 初冬,后背凉飕飕的。 “春球,有人举报你家公偷卖红豆杉树和红豆杉籽,经过调 查,事实清楚。 你家公确实违法了。 国家是明令禁止买卖红豆杉 籽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采取补救措施。 ”停了停,他又说,“不 过我们也有疏漏的地方,宣传不到位,工作没做好,很多群众都不清楚红豆杉树和红豆杉籽是不能砍伐和采摘的……” 见这年轻干部口吻诚恳,态度和蔼,春球心里稍微感到一点点安慰。 “领导,我家公现在人没事吧? 他身体不好,我可以去看他吗? ”春球着急地问道。 “这你放心,他没一点儿事。 不要说别人,我们还是亲戚呢, 就是其他任何人我们都不会伤害他的。 ”
“亲戚? ”春球一头雾水。 “是呀,林生就是我姐夫,我不是你侄子吗? 我是吴雄啊,你 不认识吗? ”吴雄看着春球,失声笑了起来。 “哦哦哦,我失礼了。 ”春球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她很尴尬地站起来,又坐下去;然后又站起来,再坐下去。 撞到枪口上了,春球想,他会不会公报私仇? 但是从他刚才 的话语中,听不出他是那种势利小人。他态度温和,说话斯文,对 人客客气气,根本没有一个站长的架子。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再怎么着,先把公公接回去 再说。 “吴站长,我想知道我公公的事怎么处理? ”春球平静了一下 心态,鼓起勇气,单刀直入。 吴雄见春球如此直率,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他说:“春球,你 既然来了,那我们也是公事公办,赃款上缴,罚款是赃款的两倍, 你要是觉得可行,现在就去办手续,等会儿就让你家公回家。 ”吴 雄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当然,我们还要做一个反面材料,在各 地宣传,用来警示别人。 ”他补充了一个条件。 “那房子,不会逼我再要回去吧? ”春球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向吴雄说道。 “房子,什么房子? ”吴雄反问道。 “没,没什么,我弄错了。 ”
“那好,你现在考虑一下。 ”吴雄说。 春球心想,破财免灾,拿钱给公公买个教训也值。 不过这四 百块钱罚款可要了春球的半条命, 她和丹柏需要辛辛苦苦一年 才可以赚回来。 “吴站长,就按你说的办,我现在去银行取钱,等会儿就来交 罚款。 ”春球说完,便径自走了。 春球把罚款交了,黄道德才从林管站的最里间出来。 他神情 有点儿沮丧,脑袋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见春球,他一 脸的不自在, 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春球走过 去,叫了一声“爸”,牵着他的手,心情沉郁地走了。 一夜未合眼的春球,回到家中并没有睡意。 她收拾好凌乱的 什物,做好中饭,并亲自帮公公婆婆盛好饭,给孩子夹好菜。 “老黄,你没受苦吧? ”黄玉英问道。 “没有。 有吃有喝的,受什么苦? ”黄道德自顾自吃饭,脸色阴沉。 “以后不要再去卖红豆杉籽了,不要给春球添乱了。 ”黄玉英还在絮絮叨叨,她一眼瞥见春球心力交瘁的脸色,便不再言 语了。 春球吃完饭,一个人悄悄地出门,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那条 小河边上逡巡。初冬的河面,由于昨晚下了一场雨而变得宽阔起 来,河水呜咽着,奔腾着,流向村口,再流到更远的地方。 鸟雀的 聒噪渐渐销声匿迹,偶尔一两声鸣叫显得孤寂、单调、无助。田野 里只剩下光秃秃的禾蔸,孤零零的样子,就像是一群无家可归的 孩子,落寞无比。 远处的山野中,偶尔有一树红枫,矗立在旷野里,红彤彤的叶子相互簇拥着、推搡着、怒放着,让人感到一种生 命的力量,澎湃而盛大。 春球细细地看着它,在初冬阴冷的天空下毫不畏惧地成长,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自然界的每一种 生物都在负重前行,并不是只有人才如此艰难地活着。 春球心里忽然亮堂起来了, 她折了一根将要枯萎的狗尾巴 草,将茎含在嘴里,用牙齿咬着,心里哼着读高中时唱的那首《茉 莉花》,迈开脚步,毫不犹豫地赶回家去。 等丹柏过年回来的时候, 要他好好跟黄林生商量一下关于 房子的事情,必须重新签订一份协议,哪怕再补偿他一些钱,也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否则永无宁日。 昨天听春婶说,镇上又有什么劳动要参加了。 春球想着,不 知不觉就已经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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